一
清晨上班路上,走到单位斜对面人行道准备横越马路时,突然听到“卖叶叶儿粑粑”的吆喝声。我惊喜地循声朝马路西头左边望去,只见一位着淡蓝色花衬衫深蓝色裤子,手拉拖箱边走边吆喝的妇人,慢慢走来。近前端详,原来,她就是两年前每天串行在大街小巷吆喝着卖米粑粑的那位老奶奶。我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,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从身边走过:精神还是那么矍铄,吆喝声还是那么响亮,衣着还是那么干净,只是发如雪,背似弯月,曾经的扁担和两个小铝桶换成了一个拖箱。两年不见,我还以为……那一刻,我的心里腾出欢喜来:感谢天!她还好好地!”我心里嘀咕着走进办公楼。
坐在办公室,思绪起伏,住在小城,每天都能听到电喇叭用普通话吆喝卖“凉粉”“收长头发收旧手机”……只有这位老奶奶永葆本色,每天用本地话和自己的“金嗓子”经营着小本生意。她的吆喝声像一支天籁,我百听不厌。
流年,于熙熙攘攘人群里,再次遇见,我心已安,并深深地祝福!
二
卖烤红薯的女人,是今年春节后才住进我家对面小区的。她每天出去卖烤红薯都要经过我家门口。我们常常相见,也常常彼此点一下头或微笑,就这么一来二往地,我们成了熟人。每日中饭后,她会把卖烤红薯的三轮车停在小区外人行道边的大樟树下,歇息两小时后再串街走巷地卖烤红薯。她的烤红薯是在大铁炉里烧柴火慢慢烤熟的,所以味道软糯香甜。偶尔我也买一个尝尝,给她钱,她总是笑哈哈地,“农村父母种的,家里多得很,不值钱。”我只好亲手塞进她口袋。有时候傍晚回家,如果有没卖完的烤红薯,路过我家门口,她会选一个最好的送给我的老母亲。
上个月一个周六中午,几位在省城工作的高中同学来小城办事,我们电话约定在我家吃晚饭。结果刚到中午,他们一行便来到我家。家人几次出门买小吃,都被他们拉转身。有同学说,刚才看到小区外樟树下有烤红薯,一阵风吹过来,香气直扑鼻。多年没吃烤红薯……
家人将那女人烤熟的红薯全部买回来,同学们吃得津津有味。小刘边吃边说,吃这烤红薯,就想起小时候的秋天里,每天清晨起床,母亲从灶堂里扒出几个红薯,在灶前柴草上滚几下,再拿起来拍拍打打,吹净柴灰,然后喊,“妮儿,快来趁热吃!”母亲的烧红薯特别干净,而且香喷喷的,我舍不得剥皮,每次都连皮带肉一起吃……
五一三天小假。我去乡下看望病重的婆婆,上班后第三天清晨才赶回家。
中午回家吃饭,那女人依然在香樟树下。那会儿过路的人很多,买烤红薯的人也多,她忙活了好一阵子,终于闲下来,双手插在围裙兜里,环顾。当看到我时,她的眼里跳出惊喜来,“大姐,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……”
“五天时间,长吗?”当时愣住,大千世界,你来他往,总有一些人记得你!
三
初夏清晨,上班路上经过林业局花圃,见一位满头白发,面目慈祥,身材瘦弱的老奶奶站在栅栏外,头靠在栅栏上,从缝隙往里仔细地看那一片怒的月季花。我不知不觉地站在她身旁,扫视那些带着晶莹露珠的花儿,满心欢喜。
“小妹子,这些红的、黄的、白的月季花,开得真好看啊!你看那朵,像不像窈窕女子?”她把右手伸进栅栏里,指着中间长得最高的那朵粉红色月季花,侧头,浅笑。
“奶奶年轻时候的美,绝对胜过这些月季花!”我不加思索地应道。
老奶奶突然收拢笑容,语气略带沉重,“六十多年前,我是同学们公认的一朵校花。如今,廉颇老矣!”
横过马路,走过单位大门,我忍不住回头径直望去,老奶奶依然站在月季花外……
“花儿还有重开日,人生没有再少年。”